在四川省新都區有一座建于初唐,歷時一千三百余年持續保存至今的珍貴早期古典園林---桂湖。
許多對中國古典園林感興趣的游覽者,都很困惑于桂湖的園林特點,它既不同于明清江南私園的匠意經營、小巧玲瓏。它的園林風格就是與四川當地的古典園林也有很大的區別。 桂湖占地七十余畝,結構非常簡練,就是以湖為中心,在四周布景點,再以廊橋將岸島相連,形成視覺隔斷,形成三個大的景觀變化,全園無大的建筑群和建筑中軸線。園林景觀以植物見長,桂花和荷花占極大的份量(為全國“五大桂花”和“八大荷花”觀賞之一),顯現出一種不事藻飾,唯求自然的樸素風格。這種風格的形成與桂湖的歷史是密切相關的。
桂湖的早期歷史可以追溯到兩漢時期,當時的桂湖還是一個天然湖,它的所在地是一個漢代的行政單位“亭”。隋開皇十八年新都區城由古蜀國舊都遷到現址后,因湖正處于城區之南,所以命名“南亭”。最遲于武則天萬歲通天元年(696年),“南亭”以形成園林景觀,當時初唐宰相張說在此為另一初唐名臣郭元振等送別,寫下了《新都南亭別郭元振、盧崇道》。詩中說:“竹徑女蘿深,蓮洲文石堤。靜深俗人斷,尋玩往不進。碧譚透初月,素林驚夕棲。褰幌納 影,理琴聽猿聲。佳會改宿昔,勝寄坐睽攜。長懷賞心愛,如玉復如 。”
從詩中可以看出,當時“南亭”的景觀已是:曲徑通幽,翠竹成蔭,滿湖紅蓮,文石壘堤,樓臺臨水,憑窗邀月,宴客聽琴,鳥語花香。另外唐代詩人歐陽詹、駱賓王也對南亭之景進行了描寫。南亭在宋代改名為“新都驛”,直至明清時才定名為“桂湖”。
中國園林若從建園方式及其環境基礎著眼,則大致有兩種:憑借天然景物構成的自然山水園林和主要依靠人工建造的寫意山水園林。唐代園林“輞川別業”(王維)、“廬山草堂”(白居易)、“永興寺東丘”(柳宗元)、“午橋莊”(裴度)、“平泉山莊”(李德裕)等都和“南亭”一樣屬于前一類。與屬于后者的明清園林不同,它們的結構與明清園林相比是很簡單的,在現有自然風景的基礎上稍加改造,再增加植物花草和幾間建筑,就是一個園林。這種簡樸的園林結構我們還可以從保留在西安碑林的宋刻唐《興慶宮圖》(圖一)和日本平安時代(784-1185)的“寢殿式園林”、“凈土庭園”(圖二、圖三)里看到,如果把圖中的宮殿、寢殿和寺廟除開,它們的園林本身是桂湖園林結構中的“一池三島”,是秦漢以來把神話意念作為構園模式的傳統,漢武帝在昆明池設方丈、瀛洲和蓬萊三島,一直到唐代都是皇家園林的典型模式。這種神話理念也是中國園林產生的文化催生劑。
翻開中國建筑史,除了園林以為幾乎所有的建筑布局都是將對稱的。園林列外的原因除了文化因素外,我認為“亭”這種建筑的產生是非常重要的。唐以前“亭”的功能主要是地方下級政府和驛站,常建于道旁、山口、河邊,從唐代開始,我國建立了完備的驛站制度,“亭”這一級機構也已取消,一部分驛亭被人取門下窗作為行人歇腳的公共處所。由于唐代修建各種園林蔚然成風,正好把這種已廢棄的建于野外供人歇息的“亭”移用于園林,并將其改造成為一種有頂無墻的小型建筑,使之成為我國園林中最具特色的一種建筑。“亭”字的這一詞義到盛唐時已成為它的主要義項,如杜甫的《陪李北海宴歷下亭》:“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桂湖的前身“南亭”也隨之改名為“新都驛”,一直沿用到明末。
正因為有了“亭”這種需要與自然環境相配合,才能完成其功能的建筑,中國園林才能夠打破中國古代建筑講究絕對對稱的強大定式,保持一種自由的建筑模式。雖然南亭之亭非今日之亭,但是直到今天桂湖的建筑還是以亭最為有特點,如建于大門附近湖邊的交加亭,是有兩個亭子相互銜接而成,銜接處省掉兩根柱子,并且一高一低,一岸一水,建筑設計非常奇特。湖心樓由一樓兩亭組成,樓亭相連,渾然一體,頗有創建。亭亭作為重檐草亭,亭亭玉立,象荷花一樣出污泥而不染。觀稼臺亭臺結合,建于古城墻上,可以俯借園外之景。此外還有枕碧亭、綠漪亭、問津樓的樓亭等。
明代著名學者和文學家楊升庵住家距新都驛很近,他經常游憩其間,并“沿湖遍栽桂樹”,寫下了詩歌《桂湖曲送胡孝思》,為新都驛起了個美麗的雅號----桂湖。到了清代,由于明末之亂,唐宋以來的建筑被毀,驛站遷到湖外,改名“廣漢驛”。原湖則 于嘉慶十七年正式更名為“桂湖”,保留了除建筑以外的“南亭”景觀,作為專門紀念楊升庵的古跡保留至今。
桂湖從唐代南亭至今歷時一千三百余年,在明以前的一千余年中,一直作為區府對門的驛站園林,有官方的驛站經費和專門的驛丞進行管理,這是它能保存下來的物質基礎。桂湖現在還保存有千余米的古城墻,它最初是隋代的土城墻,與湖蓮岸桂相映成趣。雖然南亭在唐代不是最有特色的,但它能夠長期保存下來,作為今天能夠完整保存早期園林風格的桂湖,這就是它的特色,這也是中國園林界的奇跡。